禪門雙德與天下第一門童
可了
壹、引言
禪宗,是以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為宗旨。如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即是一例。禪宗自威音王以前,無師自通即可,威音王後,無師自通,即是外道,故禪宗宗門特重師承。因此,簡單介紹民國以來的禪門雙德與天下第一門童──曾太老師袁公煥仙先生和太老師南公懷瑾先生及吾師張公尚德先生。
曾太老師袁公煥仙先生,字世傑,四川鹽亭縣人,號鹽亭老人。在成都錦城提督東街三義廟創辦「維摩精舍」,講學參禪,其內容貫穿儒、釋、道三家學問,四眾景仰,弟子眾多,有太老師南公懷瑾先生、徐劍秋、伍所南、田肇圃、王廼鶴、范天篤、楊光代、傅仲穆……等居士外,尚有峨眉山大坪寺釋通寬、釋通永、釋通義、曹溪南華寺釋曼達……等。其平日講學記錄,由南太老師和其它學生一起編輯成《維摩精舍叢書》,老古文化事業公司出版。內容有〈櫺窗隨判〉、〈黃葉閒譚〉、〈中庸勝唱〉、〈靈嚴語屑〉、〈酬語〉等五種。
太老師南公懷瑾先生,別號玉溪,一九一八年出生於浙江溫州樂清。自幼接受傳統私塾教育,習諸子百家,精通禪學密。民國三十一年師隨曾太袁老師,二十五歲證悟第一義諦,後在峨嵋大坪寺閉關閱藏三年。出關後,至雲南、四川大學講學。一九四九年赴台灣,於文化、輔仁、政治各大學任教授講學;創立「東西精華學會」、「老古文化事業公司」及「十方叢林書院」,並創辦《人文世界》雜誌;在大陸溫州倡建金溫鐵路及其它眾大貢獻。社會各界人士稱南太老師的成就為:禪學大師、佛學大師、國學大師、教育家、密宗大師、醫學大師等等不一而足。其著作等身,如《禪海蠡測》、《楞嚴大義今釋》、《楞伽大義今釋》、《論語別裁》、《老子他說》、《孟子旁通》、《禪與道概論》、《易經雜說》、《中國道教發展史》……等等,傳道、授業、解惑無數。佛法講「見地、工夫、行願」,現已九十幾歲的高齡,仍孜孜不倦的在吳江太湖大學堂講學傳道,由此可見集「見地、工夫、行願」於一身,真是菩薩心行。
貳、悟道因緣
現在接著說,南太老師懷瑾先生師承曾太袁老師的悟道因緣。南太老師任中央軍校教職休假,到了四川峨嵋山大坪寺與通寬、傳西等日夕參究,均以扶起破砂鑪自任,固志在俗也行。
有一天,曾太袁老師手持戒板,指南太老師謂:
「是什麼?是什麼?快說!快說!」
南太老師無語。
曾太袁老師,卻點頭數下,笑著說:
「你卻好。」到佛前問南太老師,我當時叫你快說!快說!你為什麼無語?
南太老師說:
「我當時不知道要說什麼?所以無語。」
曾太袁老師說:
「你現在心中有一個什麼?」
南太老師又無語。
曾太袁老師就喝甫三聲,說:
「你看!你看!有個什麼?」
南太老師說:
「現在我心中無有個什麼!」
曾太袁老師說:
「這個是千聖的心燈,人的慧命,不要懷疑。快拜、快拜。」
南太老師要拜,曾太袁老師禁止南太老師拜。一時四眾大愕,好像兒戲。南太老師又問:
「學人有個入處,胡一計生死,便爾前途茫茫。」
曾太袁老師厲聲說:
「你看!你說!生死未了的那個分上,是有生死、是無生死?是前途茫茫,是後路茫茫?」
南太老師這個時候,當下證悟,禮拜在地。
南太老師說,若不是因為國難,也沒有緣份到四川;倘若不到四川,這一段提不起、放不下的公案,從何處了呢?
曾太袁老師在〈酬語〉中說:
示南懷瑾
「懷瑾諦聽。在山數十日。切見諸禪德巍然自拔。有獨立振衣之概。老人至喜也。攝其眾向道。導其徒回車。風其儔化行方國者。實為懷瑾。而懷瑾律己過嚴。責人如己。老人至慮也。律己嚴可。責人如己不可也。何也。律己嚴過必遠責人。嚴眾必減眾果減矣。汝縱口如河沛法若雨。其誰輔汝紹隆玄化。而導行天下。古人所以有遇風而息之懼也。諺曰。不癡不聾不可作翁班子。曰。水太清則無大魚。圓悟懃又嘗以示大慧杲者也。統此故。紙懷瑾閱卷自悉。無庸老人重拈。今社會非古也。朋友可借援而不可期以輔汝紹隆玄化。古有之普化克符吾宗家範。今恐無必以無而現諸有。於內則多疚。於外必多尤。疚尤交傾進程必礙。先哲所謂欲速則不達者也。余意然千聖之心燈。續四生之慧命。不必外期友朋。要在自育一期超士。所以孔子道行。內有顏閔曾仲。不假外交伯玉。原讓懷瑾此後念頭當改。不然徒滋煩憂耳。」
由上可知,要有識途老馬的明師,才不會走錯方向,迷失道路。南太老師著《禪海蠡測》一書〈宗師授受〉一文中說:
「禪宗傳承,雖不如密乘之見諸明文,而其授受之際,綦嚴尤著,雖曰:門庭施設,別具深心,而師道以尊,付授嚴謹,非妄為也。」
永嘉禪師說:
「粉身碎骨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億。」
百丈禪師說:
「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
可見師承的重要。
參、天下第一門童
吾師張公尚德先生,湖南湘潭人,台灣大學哲學研究所畢業。曾任文化大學、中央大學、政工幹校講師、副教授、教授,也做過蔣介石先生辦的《中國一周》總經理、中國哲學會總幹事,又做過世界反共聯盟主席谷正綱先生的英文機要秘書十二年,並協助南太老師懷瑾先生成立十方叢林書院,擔任高研部主任。曾任北京中國文化書院導師、在大陸協助成立道南書院、貴州中國文化書院名譽院長;在台灣成立達摩書院及任中華唯識學會理事長和達摩出版社發行人等,不一而足。
著作計有:《習禪的話》、《禪的超越性》、《到禪之路》、《中國人是真的》、《分析命詞與綜合命詞》、《然與非然》、《禪門語錄》、《張尚德演講集(上)》、《張尚德演講集(下)》、《靜坐散記》、《唯識新引》(一)、《唯識新引》(二)等。
所譯世界名著則有:《開放社會及其敵人》、《到奴役之路》、《自由的哲學》、《人生的智慧》、《現代邏輯》等。
吾師張公尚德先生歷經戰亂,一生在悲苦中,悲己悲人,悲人悲己。於瞭解「人究竟是什麼」一事上,搞得頭昏腦脹。時時不斷失業,告貸無門。年輕時認識南太老師,懷疑他東說西說,不知說些什麼?四十八歲時,參加南太老師的禪七證悟,從此五體投地,佩服之至,言必稱師,行必皈師也。吾師張公近二十年來,從事整個中國與世界文明的改革開放,與古今中外人文精華的統一,現已年八十,仍心繫人類文化的發展,孜孜從事此整個人類文化重整的艱苦任務。
二○一○年五月吾師張公尚德先生,在湖南道南書院主持禪修,有覺渡道友寫就參學記錄,述及吾師張公禪法細緻慧心,特引錄如下,以供參閱。
拜尚公夫子,悟無我至理。
「陳子昂詩曰:『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人之生生死死,於念念中遷流不止,其奈之何?』
因讀懷公夫子之《禪海蠡測》、《楞嚴大義》,景慕禪宗,念念不忘,紅塵萬丈,拖泥帶水至今。期間曾獲懷公親示慈旨,蒙首愚上人神咒灌頂,自忖聞罄音而心寂,了知諸行無常、萬法歸寂,卻終不踏實,原因在於『我悟空』、『萬法皆空我不空』,有個『我』尚在,此『我』念在,無數念攀緣不盡。
今蒙尚公夫子不棄,允准參列法席,入室扣請教益,即問:『既然諸行無常,我人如何於無常中得解脫?』
師示以一偈:
『視一切因為善因,煩惱即菩提,終會解脫;
看任何緣為非緣,緣起必緣滅,無緣要隨。』
後又手書一偈告誡:
『有幾日齋糧,便過幾日;
得幾天緣份,便住幾天;
本來清淨無事也。』
後一日,師示:『你能不能不要再在佛上搞了?』余愕然不知所對?
十餘年來視佛法為命根,誠以為『生之寄託,死之安慰。』
尚師手段毒辣,上來奪人命根,夠狠!
又訓曰:『你說說怎樣才能改變你那個愁眉苦臉的習氣?』
更是一語戳在痛處。
余正因歸命無處,寢食難安,諾道:『要證空。』
劉師兄於一旁指點:『要無我。』
余心下一驚:『若非實證人我法空,無我談何容易?』
法會即散,師之棒喝機鋒歷歷在目,時時參究,卻發現:『我』之一念,遍覓不得,既無『我』念,何處不通。
原來是諸法不空唯『我』空,把一個虛名羈絆了性天風月,無此虛名,不一樣饑餐困覺?飲趙州茶、餐雲門餅、領德山棒、聞臨濟喝、讀慈明榜的只不過是一個『人』而已,沒有什麼我不我的。
尚師六月以『本無話頭,何以又有話頭?』示諸學人,此話頭豈不異於『本有話頭,何以又無話頭?』空空有有,陰陽相生。
《肇論》:『動寂雖殊,而莫之可異也。』
《楞伽經》:
『世間離生滅,猶如虛空華。
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
一切法如幻,遠離於心識。
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
遠離於斷常,世間恆如夢。
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
知人法無我,煩惱及爾焰。
常清淨無相,而興大悲心。』
所謂『兔角不必無,虎尾不必有。』如是如是,豈有我之安身立命處。
現與拙荊分室而居,孤身淨修,神光照注,新陳代謝,陰陽消長,安般、白骨、洗髓、易筋、施身、定光、持咒,隨意而為,卻是依了尚師一句『你不要在佛上搞了。』因為已沒有一個『我』了,只是這個人而已,同與一切的存在生生滅滅罷了。
又憶席間有位法師曾與尚師辯論『了生死』的問題,尚師說無有生死可了,法師卻信不過。依愚淺見,問題就在這個『我』上。寄語天下求至理者,此處禪風綿密踏實,須得膽大心細、致誠參求。
大唐盛世,有六祖、玄奘、窺基、李長者諸公通禪、通唯識,帝王、士大夫、販夫走卒望風景從,用師用友,以至於萬國來朝、而今何幸有諸禪德並現於世,中華崛起必矣。」
由此可看出,禪宗心要,教授師以平常語句,直接了當的機鋒方式,活潑運用,開啟學人慧思的方法,如飛鳥掠空,仙珠走盤,了無痕跡。有時說是成非,有時說非成是,有時肯定,有時否定,有時不肯定也不否定,無一定法可循,目的就是在考驗學習者的見地與實證工夫。
肆、結語
最後要說的是:禪宗的文化,證悟者,在未悟以前,都已做過長時間禪定苦行的工夫,在上師的片言開解之下,頓然而悟。悟後要起修,還要依止上師數年或數十年,學問德業,在操持行履之際,篤實履踐,隨時鍛鍊所悟的道果,把上師的精華吸收、深化,再加以發揚光大。此在人類人文精華文化上,為禪門特有之風格與風範。中國禪門文化的繼往開來,有待乎此。
我的認識與感想是:
精神文化與政教兩者若能相依,社會必和諧有序,天下也會太平。此可證諸唐太宗的貞觀之治與雍正皇帝的知禪、用禪。若無雍正皇帝的知禪、用禪,必無後繼乾隆皇帝的盛世。
可喜、可敬、更可賀的是,現在的禪門文化,正在復興的邁步往前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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