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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27 February 2018

阿毘達磨和大乘佛法的興起--印順《印度佛教思想史》


阿毘達磨所論究的,也是結集的契經,但不是解說一一經文,而是整理、探究、決擇,成為明確而有體系、有條理的佛法。
阿毘達磨,起初是以修持為主的,如「五根」、「五力」等。這是佛法的殊勝處,所以名為阿毘達磨,有「增上法」、「現觀法」(即「對法」)「覺了法」等意義。
毘陀羅vedalla,是法義的問答,如蘊與取蘊,慧與識,五根與意根,死與滅盡定等。重於問答分別,聽者了解後,喜悅而加以讚歎;這樣的一項一項的問下去,也就一再的歡喜讚歎。南傳的「毘陀羅」,在其他部派中,就是「方廣」vaipulya:廣說種種甚深法,有廣顯義理的幽深,廣破無知的作用。方廣,後來成為大乘法的通稱。
論阿毘曇與論毘陀羅,後來是合一了,發展成阿毘達磨論典,是上座部所特有的。
「大乘佛法」興起以前的,早期的阿毘達磨論,現存有南傳的七論:一、『法集論』;二、『分別論』;三、『界論』;四、『人施設論』;五、『雙論』;六、『發趣論』;七、『論事』。『法集』等六論,傳說是佛說的。『論事』,傳說目犍連子帝須,在論義中遮破他宗而造,可說是異部的批判集。但『論事』的內容,多數是後代增補的。
說一切有部也有七論:一、『法蘊足論』;二、『集異門足論』;三、『施設足論』;四、『品類足論』;五、『界身足論』;六、『識身足論』;七、『發智論』,舊譯名『八犍度論』。除『施設(足)論』外,都由唐玄奘譯出。『發智論』是迦旃延尼[P52]子Kātyāyanīputra造的,為說一切有部的根本論。迦旃延尼子是東方(恆曲以東)人,在至那僕底Cīnabhukti造論;造論的時間,約為西元前一五0年前後。
『發智論』全論,分為八蘊:「雜蘊」,「結蘊」,「智蘊」,「業蘊」,「根蘊」,「大種蘊」,「定蘊」,「見蘊」。在時間上,世友Vasumitra所造的『品類足論』,富樓那Pūrṇa所造的『界身足論』,提婆設摩Devaśarman所造的『識身足論』,都已受到『發智論』的影響,造論的時代,要比『發智論』遲一些。說一切有部以『發智論』為主,以六論為助,所以說「一身六足」。
此外有姚秦曇摩耶舍Dharmayaśas與曇摩崛多Dharmagupta所譯的『舍利弗阿毘曇論』。『大智度論』說:「舍利弗解佛語故,作阿毘曇,後犢子道人等讀誦,及至今名為舍利弗阿毘曇」(10)。『舍利弗阿毘曇論』,全論分「問分」,「非問分」,「攝相應分」,「緒分」──四分,與法藏部『四分律』所說的論藏相合(11)。傳為雪山部Haimavata的『毘尼母經』也說:「有問分別,無問分別,相攝,相應,處所生,五種名為阿毘曇藏」(12)。可見這部論,是犢子部系,印度大陸分別說系──法藏部等所誦習的。各部派的誦本,有些出入,漢譯本是分別說系的。(p51-52)
部派思想的分化,主要是一、地區文化的影響:大眾部Mahāsāṃghika在東方,以毘舍離Vaiśālī,央伽Aṅga一帶為重鎮;上座部Sthavira在西方,以拘睒彌Kauśāmbī,摩偷羅Mathurā為中心,形成東西二派。大眾部向東傳布而入南方,是經烏荼Uḍra,迦陵伽Kaliṅga而到達案達羅Andhra,即今Godāvarī河與Krishnā河流域(主要的大[P58]乘思想,都由這一帶傳出)。西方上座部中,有自拘睒彌等南下,經優禪尼Ujjayainī而到達阿槃提Avanti,成為(上座)分別說部Vibhajyavādin。阿育王Aśoka時,分別說部中,有分化到楞伽島Laṅkādīpa的,成為赤銅鍱部Tāmraśāṭīya。留在印度的,與南方大眾部系的化區相啣接,所以再分化出的化地部Mahīśāsaka,法藏部Dharmaguptaka,飲光部Kāśyapīya,思想都接近大眾部。(p58)
南方與北方的佛法,在動亂中成長;佛教的「末法」思想,偏重信仰的佛教,由此而興盛起來。由於分化的地區與民族不同,各部派使用的語言,也就不一致。傳說說一切有部用雅語[梵文],大眾部用俗語,正量部用雜語,上座(分別說)部用鬼語[巴利文](3)。邊遠地區的民族與語文不同,對部派佛教的思想紛歧,是有一定關係的。(p59)
對於經法,重於分別的,如赤銅鍱部有『法聚』等七論,說一切有部也有六足、一身(『發智論』)──七論。南、北兩大學派,特重阿毘達磨abhidharma,對一切法的自相,共相,攝,相應,因緣(說一切有部更立成就、不成就),不厭其詳的分別抉擇,使我們得到明確精密的了解。
大眾部是重貫通的,有『毗勒論』,「廣比諸事,以類相從」;有「隨相門、對治門等」論門(6)。重於貫攝,也就簡要得多。傳說大眾部有「論」,但沒有一部傳譯過來,這是重經輕論的學風。以上是重於分別,重於貫通的不同。大概的說:上座系是尊古的,以早期編集的聖典為準繩,進而分別抉擇。大眾部系及一分分別說者,是纂集遺聞,融入新知的,如真諦Paramārtha『部執異論疏』說:化地部「取四韋陀好語,莊嚴佛經」;法藏部於三藏外,有「四、咒藏,五、菩薩藏」;大眾部系中,更「有大乘義」(7),這是尊古與融新的不同。對於經說,大眾部與經部等,一切依經說為準。如來應機說法,都是究竟的,所以大眾部等說:「世尊所說,無不如義」(8)。但重義理的,說一切有部自稱「應理論者」;赤銅鍱部自稱「分別論者」。(p60)
上座部的立場,佛是現實人間的,與一般人相同,要飲食、衣著、睡眠、便利,病了也要服藥。佛的生身是有漏的,佛之所以為佛,是佛的無漏功德法身。大眾部系傾向於理想的佛陀,以為佛身是無漏的,是出世間的,如『摩訶僧祗律』說:「世尊雖不須,為眾生故,願受此藥」(p62)。
大眾部以為:此土的釋尊以外,十方世界也有佛出世的;世界無量,眾生無量,怎能說只有此土有佛?經上說沒有二佛同時出世,那是約一佛所化的世界(三千大千世界)說的。現存說出世部Lokottaravādin的Mahāvastu(『大事』),及『入大乘論』,都說到了大眾部系所傳,他方世界佛的名字(17)。佛陀的理想化,十方化,實由於「釋尊的般涅槃,引起了佛弟子內心無比的懷念」。思慕懷念,日漸理想化,演化為十方世界有佛現在,多少可以安慰仰望佛陀的心情。這樣,與尊古的上座部系,堅定人間佛陀的信心,思想上是非常的不同了!釋尊智德的崇高偉大,由於在未成佛以前,長期的利益眾生,不是阿羅漢那樣的「逮得己利」,自求解脫。被稱為菩薩的過去生中的修行,廣泛的流傳出來,名為「本生」jātaka,這是各部派所共有的(也有出入)。(p63)
菩薩修行,可分為二個階段:初修是凡位,入決定以上是聖位。入聖位的菩薩,與「大乘佛法」的不退轉──阿毘跋致avaivartika菩薩相當。這與上座部所說,未成佛以前的菩薩,是「有漏異生」,又非常不同了。總之,大眾部系的佛及菩薩,是理想的,信仰的;上座部系是平實的。對滿足一般宗教情緒來說,大眾部系所說,是容易被接受的;這是一項引向「大乘佛法」的重要因素。(p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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